沈招娣,周市乡和平村村民
周市乡地势低洼,
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连年天灾人祸,
五谷不登,饿殍遍野,荒冢累累,
血吸虫病的流行更为严重。
周市乡和平村沈招娣的父母均死于血吸虫病,去世时都为44岁。招娣本人年轻时亦罹此疾,几濒于危,然由于血防工作的普遍开展,能获及时治疗,而且恰在44岁时,喜庆更生。
“三个四十四”虽是巧合,
但却可说明在两种不同社会制度中,
其遭遇完全不同。
现将沈招娣所述其家史整理于后。
58年(年)前,我出生在这个村庄里的一个贫农家里,犹如一株小草承受着人世间风霜雨雪的吹打。
我的父亲叫沈志庆,原是个身强力壮的大汉,我们一家人的生活都靠他来维持。可是,在那兵荒马乱的岁月里,穷人的灾难总是数不完地一件件接踵而至。记得年初夏的一天,那时我只有12岁,父亲刚下河捕鱼摸蚌回来,我们娘俩正为他身上惹得的“鸭怪块”担心,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喊:“遭殃军来啦!”母亲听到喊声,也不顾得父亲身上的痒块,赶忙把父亲拉进屋,将家中仅有的几个钱交给他叫他快逃走避难。第二天,正当我们庆幸中央军即将开拔的时候,我的父亲却因一夜躲藏在外,放心不下家中的一切又回到了家,正巧被中央军发现,就强行把他拉去,可怜的父亲在拳打脚踢下被拖上了船,我们母女俩苦苦哀求,可是有啥用呢,招来的只是一片嚷骂。
从此,
母女俩相依为命,
吃糠咽菜,苦度时光。
老天保佑,半年后,吃尽千辛万苦的父亲终于从虎口狼群中逃了回来,可是,这时的他已面目全非,人变了样,左脚中了流弹跛了,住破庙,吃野菜,脸都发黑浮肿了,更令人惊诧的是,他的腹部像女人怀胎一样鼓了起来,当时只知是“肚包病”,究竟是什么?无人知道。有了病应该立即找医抓药,可是饭都吃不上,哪里还有什么救命的钱呀?日子一天天过去,父亲的肚子也就一天天大起来,本来是个老虎都打得死的壮年汉子,现在是面黄肌瘦,惧寒怕风要晒太阳,每天从西墙角坐到东墙角,几年后,苦命的父亲便离开了人世,那年正好抗战胜利,他才44岁。
谁知,偏偏祸不单行。父亲坟上草未青,娘的肚皮也鼓了起来,起初还以为是有“喜”,但天下哪有十三四个月不分娩的孕妇?当她知道自己也染上了跟父亲一样的肚包病后,想想自己一旦死去,孩子谁来养活?因此,老是哭天喊地,求神拜佛,可是管啥用呢?
社会的黑暗,家庭的贫困,思想的愚昧,
使我娘又做出了一桩更为愚蠢的事。
为了省下那笔找郎中放腹水的钱,又能轻松地活下去,在我去邻居家的时候,她拴上门,剪了一块圆形布块,刷上浆;然后咬着牙用大铁钉在自己肚皮上戳个大窟窿,哪知腹水和着鲜血一块流,待我赶回来,只见娘倒在地上,旁边盛放着整整一脚盆的血水。不久,伤口就感染,红肿化脓,不几日,可怜的娘亲就含怨于九泉。死得真惨啊!使人不忍目睹!薄皮棺材竟然装不下娘的那鼓起的肚皮。
我娘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去世,那年她也是44岁。
靠了乡邻的资助,
我含泪草草地埋了娘亲,
从此孤苦零丁,艰难度日。
春雷一声天地动,
共产党来了,穷人从此翻了身。
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,
我也分到了土地,
在大伙儿的帮助下,
我结了婚成了家,
日子才开始兴旺起来。
可是,这可恶的血吸虫依然残害着百姓。我隐隐地觉察到自己的肚子也在慢慢地大起来,回想父母死时的惨状,我感到自己也要进鬼门关了。我感到悲伤,我恨透了这看不见的小虫,心里虽感恐慌,但又无可奈何。
感谢共产党给了我第二次生命。
在我万般无奈,
走投无路,奄奄一息之时,
党伸出了温暖的手,
医院,免费为我治疗。
我生病10多年,治疗了9次之多。年,为了根除我的肚包病,医院做了切除脾脏的手术,在医生们的精心治疗和护理下,我腹内7斤4两重的脾脏切除了,我的肚包病终于根除。
出院的那天,
望着笑脸相送的白衣战士,
我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滚滚的热泪,
那年我正好也是44岁!
回到村子里,乡邻们望着我这个“肚包女”满颊红晕的笑脸和兴奋愉快的神态,都热情为我庆贺。大家感慨地说:“同是四十四,命运不一样,两个社会两重天啊!”
枯木喜逢春,春色无限好。今年是年,我也已经58岁了,除了多了一些白发外,还是那么健壮,而且更加“发福”了,家庭生活也日益好起来,年,拆了草房盖了两幢新瓦房,还给儿子娶媳妇,女儿找了夫婿,现在孙儿、孙女都已长大了,三代同堂,人丁兴旺,生活美好。
(原载年9月《昆山文史》第3辑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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