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节选自《我的平凡一生》,作者刘中杰,桐城中学老三届毕业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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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六五年,还有一个月就要放暑假,大约是五月份。我自己的弟弟又得了急病,医院由王院长看了一周。天天挂吊水,病情不仅没有好转,反而加重;高烧不退,还伴有胸部疼痛、咳嗽不止,夜间还说糊话,饭不吃只有喂点开水,情况十分危急!很多好心的老年人讲:可能是在什么地方受了惊吓,只有搞唯心(迷信)请大神捉吓,画符送咒等烧香求菩萨。但这些都做了就管用!
当时又没有电话,交通很不方便。我还是按往常一样周末回家,到家后才知道这一情况。我父亲还是在江南贵池建筑公司上班,家中只有母亲一人和一个妹妹(九岁)在家,真是束手无策,没有办法。我的家庭又遇到大难!
我到家后面临这种情况,当晚决定找四个劳动力医院。先看了门诊,病情有点像去年姨父病情模样。接受姨父没有钱,医院不给看。母亲身上又没有钱,怎么办?
我只好在小姑妈那借了元带上(小姑妈是我父亲的小妹)。先将弟弟抬到门诊,当时还不错来了几个医生。其中有一个年纪大点的问我这小孩是什么病?我就把在孔城治疗的经过向大夫介绍一遍,大夫叫速急住院。因为去年姨父住院各方面手续、程序我了解一些。但今年住院进门费要缴元,我身上只带元,怎么办呢?我想再不能找小红,又是晚上怎好意思打扰她。在这万难之地,我又想到只有到三姑妈那借借看!(三姑妈是我父亲的三妹,医院也很近在邮电局对门,现在的市府广场所在地),我找到了三姑妈说明了情况,姑妈满口答应马上就拿了元。另外还给了10元是给“小二甩”买点吃的并讲:医院,明天再讲。医院,那知收钱的会计已经下班,因时间太晚,所以只有在门诊的走廊里住了一晚。
周一早上大夫上班太忙,又是查房又是询问各个病人情况,等我办完手续,住上病房就是十点多钟了,又等了一会才来了许多穿白大褂大夫,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高高的特别年青漂亮的女大夫,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。后面跟着一群医生和护士(看来这个女大夫是头头),人家都喊她“尹主任”。她问我:这个小鬼是什么病?我又把在孔城治疗的经过重复了一遍。尹主任叫我把弟弟抱到X光室做胸透等检查。当时的体温是40.5度,通过X光片看他的两肺雪白,用医生的话讲:两肺都吃黑的。我就问是什么病?这位尹主任讲:是急性肺炎,你在孔城时间拖得太久了,再不来这个小鬼就没命了。
自周一下午开始每天挂四大盐水瓶吊水,其中还有一瓶是黄色的液体盐水,另外吃西药,分量也不少。大概又经过一周多的治疗,高烧是降下来了,还是37-38度之间,但肺部、胸部还是疼痛不止。也没有胃口,什么都不想吃,只能喝点稀饭。又经过一周多的治疗,吊水和吃的西药都增加了剂量。弟弟的两只眼睛凹得很深,四肢一点肉都没有,胸部明显地看到一根根骨头,简直就是人体模型。我看在眼里急在心头,中间也有几次问过大夫:我弟弟到底是什么病?也吊了三周多的水,吃了很多药,就是不见好转?也有大夫总是心平气和地解释:“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”。有时我也问问尹大夫,但她的态度始终很强硬!“你懂得什么?肺炎就是难治,你要懂你来治!”
没有办法只能忍气吞声,我当时暗下决心,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报考医科大学,为人类为穷人治病!
这样又过了一周多,我弟在传染科病房住了一个多月,病情没有好转,反而逐渐加重。就此情况,我一直瞒着我们班上所有的同学,也包括小红,但他们可能有所察觉:发现我最近总是缺课,晚自习也不上,精神怎是委迷不振,象有什么心事,还是女孩子观察问题细致,小红就直接问:刘大哥,你最近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?小红真不愧为心上人,第六感觉真灵。我真不想告诉她,人贵有自知之明!去年姨父生病,多谢了小红和她的母亲鼎力相助!今年我弟这个情况,如果再告诉她真是难为情!后来小红对朱永兆讲:我发现大刘哥最近不对劲,家里三这有什么事情。在他们俩一再追问之下,我只好说了真情,他们俩都骂我是“把他们当外人”。
小红又回家找她的母亲,医院找陈月霞主任,问问我弟到底是什么病因?后来才知道:陈主任找到了尹大夫来一次大会诊。
就来真巧,医院从安医请来了三位教授(专家级)主要是给梅政委看病,因为梅政委是我们县里唯一的老红军。也是在传染科高干病房住了很长时间,天天打针吃药就是不见效果,所有好药都用尽,可能实在没办法,才在省里请专家会诊。医院还是首次有这么大的动静。
当时小红的母亲和陈月霞主任都在场,给梅政委看过后,特地请三位专家将我弟本人和病历详细查看。当时我和小红都在场(传染科病房),最后老教授当场就讲:这个黄色的药水立马停!如果吊下去这个孩子就没命了!停停停!三位专家同时讲:“你们太荒唐!明明是急性血吸虫,当作急性肺炎治,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!现在赶快转到血防站!把这X光片也带上,给血防站医生看。后来专家拿着片子对我们讲:你们看血吸虫把这孩子两边肺都吃空了!如果把这孩子救活,将来不一这有生育能力呀!我听到老专家这样讲,就在那一刹那间,我差点晕倒,还是小红扶我一把。因为当年年青好冲动,要不是小红的劝阻,我要冲到尹大夫办公室跟她理论理论。我弟若要有个三长两短,我要她一命抵一命!
正在这关健的时刻,朱永兆、王满堂、石庆太他们都来了。在医院借了担架,就一口气把我弟抬到血防站,还好血防站不太远,就在桐中隔壁。
血防站好多医生都认得我们是桐中学生,都问:怎么抬个小孩子来了,这个小鬼到底怎么了?我说明原因后,几位有经验的老大夫一看X光片就同声说:“是急性血吸虫”。住院手续还没办,先就把我弟挂吊水,我讲怎么又是吊水?他们解释说:这吊的是“血防86”是专治血吸虫病的特效药,请放心!这次不会再搞错的了,你就安心地治病吧!
现在党的政策好!毛主席有最高指示:“一定要消灭血吸虫病!”所以一切医疗费、药费、住院费都全免。每天给病人补助五毛钱生活费。
这次我弟的命得救了,真是命大!若那瓶黄药水吊下去,人也就没有了!真感谢:安医的那三位教授;感谢老红军梅政委;更特别感谢我的初恋——小红和她的母亲;还有朱永兆等全班同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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